[隨筆]《餐桌》

　　《餐桌》




　　你在說謊。

　　當然，他並不會曉得，並不會注意到你眼神輕微的閃爍，鬆開的拳頭握緊了一些，你不會讓他知道的。

　　「我們就到這裡吧。」叉起一塊已經冷掉的馬鈴薯，以往處理這個都是他來做的，因為你總是無法好好掌握煮熟薯類的訣竅，然而今天例外。

　　「這已經是你第十四次這麼說了。」

　　溫潤的原木餐桌是從國外進口的洋貨，鋪著你們前年在土耳其買的手織桌布，長方形又小巧的設計像是為雙人家庭量身訂做似的，剛好夠讓你們擺下裝飾的花瓶和杯盤，並且伸手就可以碰到對方。


　　而他就坐在這張桌子的對面。

　　像是習慣性的從義大利麵裡挑起你喜歡的培根放到你盤裡，再從你盤中挖起你討厭的綠花椰菜——他知道白的你會吃，這樣的挑食還在容忍範圍內，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在這點上指正你什麼。

　　看著他這樣的舉動你深深皺起眉頭，你不相信他不知道今天是這個月的肉醬義大利麵日，這可是他最期待的日子，直到昨晚，他還笑著說這次想在裡面加上許多四季豆。或許是報復心理，你捨棄他的最愛，故意煮了他難得說不上喜歡的白醬，加了一堆鮮奶的柔順口感你很喜歡，但他總是嫌膩。

　　然而他一口接著一口吃著，什麼也沒說，不如你想像中的那般鬧騰，反而比平時更加仔細品嘗，你竟然有點失望。

　　「這次我是認真的——等等，你不喜歡就不要吃了，我們先來談談。」

　　「誰說我不喜歡？我很喜歡，非常喜歡。」挑起英氣的眉，字字鏗鏘的說著，卻硬是忽略掉了你另一個問題。

　　「你————」

　　「噢，要不要喝湯？我幫你盛一碗吧。」不等你回答，他就抓起桌面上的碗走到瓦斯爐前。番茄蔬菜湯在爐中燉的滾燙，即使沒有加半滴油脂或肉類，一點香料和鹽就能讓牛番茄釋放出全部的菁華，軟爛的蔬菜在像今天這樣的刺骨冬日更是治癒人心。

　　他帶著散發熱氣的碗走到你面前，但經過你身邊時並沒有如預期般放下，而是等他走到自己的座位，再傾身遞上。

　　「不要蘑菇，高麗菜多一點，是吧。」

　　「提醒你，從今以後你可以不用記得這些了。」

　　「這是你第十四次提醒我了……嘖！也太燙了吧這個！」

　　在他驚叫出聲時你差點就要上前去關心了，但基於當下的立場，你狠狠壓下自己的愚蠢，只是把自己的那杯開水推上前。

　　在情緒控管上總是不得己意讓你很是困擾，有無數的人抱怨過你的沉重、情緒化和歇斯底里，當然也包括他，但他總是在這樣說之後笑著抱了抱你，並在耳邊溫柔的低語。

　　你承認，你是很喜歡他這麼對你。

　　在別人眼裡，甚至是你自己看來，你們像是註定一般，沒有分開的理由；沒有例外的每天都一起吃晚餐，輪流做飯，週末一起整理家務，早晨你幫他泡一杯拿鐵，他為你準備早餐。

　　再平凡不過，卻是誰都渴求的那般平穩。

　　「謝謝。」一口灌下半杯水，他扯動嘴角露出虎牙，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，他笑起來的樣子比誰都好看。


　　湯碗即將見底，盤裡的麵也被一掃而空，你想是時候該解決問題了，但他在抽取紙巾擦了擦嘴時這麼說到。「冰箱裡有我回家時買來的草莓塔。」

　　「……好，你不錯，我去拿叉子。」語氣略有不甘，你狠瞪了他一眼，但他只是笑。

　　像是蛔蟲一樣的他讓你感到窩心又不甘，該被掌握的應該是他而並非自己，但你總是茫茫然的自己迎上他不著痕跡的手段。

　　「喜歡嗎？」他那份是扎實的香蕉巧克力布朗尼，看見你盯著它炙熱的目光，他大方的切了一半放到你盤裡。在知道你嗜甜如命時他笑你是螞蟻，但還是一一留意你的喜好，只是想要討你歡心。

　　「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卑劣？」

　　「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有多卑劣了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你一點也不慌亂？」

　　「慌亂？這可是第十四次了啊。」

　　「那你都不問我這次的理由是什麼嗎？」

　　「你願意跟我說了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抽起紙巾擦去嘴角邊殘餘的鮮奶油，盤子裡的塔還剩下半塊。說話的語調稍微揚起，當然，他並不會曉得。

　　所有的一切都照慣例在用完晚餐前解決吧，你這麼想著。微弱的燈光為你們在房裡拉出了長長的影子，準備拉開簾幕，展開你第十四次確認彼此愛情的、幼稚又無聊的爭吵遊戲。

　　►雜談

　　本來是投稿校刊，現在已經發下來了所以po這應該合法吧？
　　原先是投小說結果得了佳作，今天看了評語其實很不錯，但他說以情節和篇幅而已更傾向極短篇而非小說......早知道拿去投極短篇了&原來我小說寫了那麼久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？？？（茫）
　　字數就怎樣都寫不多嘛我的功力太不足了......T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