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2月19日 星期一

[龍始,魚兔] 《你的氣息恰如午後微風》

  

  《你的氣息恰如午後微風》





  分明用午餐時窗外還唏哩嘩啦嘩啦地落著雨滴,轉眼間這秋季少有的陣雨在人們還來不及嗅聞空氣的潮濕之際、便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  金始炫捧著雙頰,將手肘撐在窗台邊,眼神透過玻璃穿向遙遠的某處,卻有些無從聚焦的朦朧。

  然而下一秒他瞳孔收縮,星子霎時間竄入眼眸。

  眼前的青年繞過一個個的水窪,緩慢的從對街走了過來。他的髮梢微濕,看來是在雨停之前就已經先邁出家門。

  太沉靜了,他想,跟我一點也不像。雖然腦袋裡充斥的盡是不像話的思緒,他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那道身影。



  本來窩在腳邊的虎斑貓或許是看他出了神而感到無趣,腿一蹬就跳上了窗台,轉而窩在金始炫的手肘中央,對著不顧及伴侶貓情緒的傻瓜主人喵喵叫個不停。

  怎麼知道這一叫,叫來的竟是彼此都未曾明瞭、青澀又帶著流光的初戀。



  ※


  金龍國是愣著的,他總是這樣。

  可他愣著愣著隨後咧起嘴角的狀況,可就不太常見了。

  起因是那棟紅色屋頂的房子,應該說,是那家所養的小貓。在牠剛叫第一聲時他還站在原地,不想被當作奇怪的人,叫了第二聲後他實在是忍不住回過了頭,對上的卻是一對少年晶亮的雙眼。

  好想揉。看著因濕氣而捲翹的髮絲隨著急促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,金龍國不禁這麼想到,隨後當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時,尷尬的猛地移開了眼,稍短的髮卻擋不住泛紅耳根。慶幸的是,也同樣紅著臉蛋的金始炫並沒有心思去注意。

  他本來是想就這樣裝作沒看見繼續散他的步的,但少年柔和又沾染磁性的嗓音驅使他的鞋跟轉了方向。「......要跟牠一起玩嗎?」

  真摯而飽含善意的邀請,金龍國以左右搖擺的心思應了下來。

  他沒有進門,而是踏入還帶著露水的草皮,扶上少年房前窗台的一角,兩人就這樣一裡一外的逗起了貓。

  他們交換了名字、分享彼此的愛好,他知道與他身高相等的少年小了他兩歲,他發現少年眼角的痣特別鮮明,他喜歡少年總是帶著的笑意。

  他忘了撫摸貓毛的觸感、忘了牠的花色,甚至連少年總提及的牠的名字都記不太清,倒是那不疾不徐的語氣、句句入心的嗓音,金龍國全都不自覺地在腦海反覆聆聽。

  從前對他來說,一見鍾情的說法特別荒唐,但他不知道的是,自己終有一天也會無法自拔的深陷其中。


  


  下午三點,小鎮的人們還在甜夢中酣睡,就連鄰居家的狗都縮在樹蔭下打著呼嚕。

  金始炫拎著草帽,躡手躡腳走過簷廊,老舊的木地板嘎滋嘎滋地響。他聽見父母的房裡傳來動靜,嚇得停在一個腳還半抬在空中的姿勢,等到他終於溜出了家門,一開口就跟金龍國抱怨自己腳麻。

  「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被禁足?」金龍國不解,被禁足的小孩他還是第一次見。

  「......我剃掉了Bunny的毛。」Bunny是金始炫養的另一隻灰色波斯貓,明明是貓卻取名為小兔子,這樣奇妙的命名讓金龍國忍不住瞇起了眼、仰頭笑得露出牙齦。

  午後的陽光溜過樹葉間隙,灑在他們前行的翠綠小徑,兩人急欲融化的側臉被曬出了紅暈。

  腳尖並行著落在下過雨的泥濘上,誰也不在乎自己純白的鞋被染上髒污;他們的步伐沒有停歇,不知道什麼時候金始炫拉起了金龍國的食指,就這樣一搖一擺的前行。

  金龍國握了握拳,反手握住了對方的掌心。

  沒有他預期中的恐慌或掙脫,金始炫回過了頭,抿著下唇、朝他露出了個大大的笑靨。


  


  始炫的秘密基地。他是這麼介紹給金龍國的。

  翻過後院的圍籬,通往溪谷的大路就在前方,他卻繞到那條誰也不走的小徑,就只為了能在路上跟金龍國多說點話。

  金始炫可以感覺到從後腦勺傳來的炙熱視線,卻怎樣也沒勇氣回頭,就只是一個勁的扯著亂七八糟的話題,偶爾金龍國給他幾句回應,就已經快讓他無法呼吸。

  他的手一直都很暖,金龍國的則像雨後的露水般沁涼,兩個掌心融合的溫度令人愉悅得難以掙脫;當下所體會到的心跳他完全不明白,他做的一切全都憑依直覺、追隨內心渴望

  究竟是什麼時候到的,他也不記得了。

  當金龍國拉著他的手沿著木橋邊緣坐下來時,他心跳快了一些;當他下意識將手中的草帽就著金龍國蓬鬆的髮絲戴上時、又加速了一點;等到他終於能好好的直視對方,卻發現以仰望的角度依然能從那俯身的眼裡看見倒映出的自己。

  這顆心臟儼然已成為金龍國的所有物,迫不及待想往眼前這個人的胸口奔去。

  稚氣未脫的少年仍不明白,不擅言詞的青年已瞭然於心。


  


  整個小鎮的人都睡著了。

  金始炫也不例外,他打著哈欠,倚上金龍國的肩膀、緩慢的眨了眨眼。

  「不要跟我說你想睡了。」踢了踢腳下的溪水,金始炫捲起的褲管一下就被渲染成了深色。
  
  「穿短褲就這麼囂張。」金始炫可憐兮兮的拉起了胸前的襯衫。「現在我還真的是上下都濕得很徹底,要是感冒就是你害的。」

  「外套不是借你了?」

  「嗯,也是?」手上玩著金龍國胸前的吊帶,金始炫就這麼咯咯笑了出來。

  「.......剛剛的當我沒說,想睡就睡吧。」太單純了,他想,跟我一點也不像。

  「那你要記得叫醒我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不可以自己偷跑掉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不可以把這裡告訴別人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下次再跟我一起來。」

  「不要。」

  「咦!為什麼!」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金始炫直起了背脊,雙手撐在金龍國的身側,一臉驚訝的步步逼近。

  不只單純,還有點蠢。金龍國想。

  「我不要什麼下次,明天就來,如果能每天更好。」

  「什麼啊,早說嘛。」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,金始炫露出整齊的牙,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。「原來你這麼喜歡這裡。」

  就算又單純又蠢,但還是、很可愛。

  究竟是被當時的氛圍迷惑,又或是早已期待著這瞬間的到來?不論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。

  他將身子轉向金始炫,用著世界上最為溫柔的語氣,說著「現在我們來許下約定」。

  金始炫顫抖著睫毛,閉起了眼。他可以感覺到溫熱的額頭抵上自己的,他可以嗅到金龍國吐出如同薄荷的氣息。

  金龍國低垂著眼看到金始炫緊握的雙拳,他聞出對方的呼吸透著柑橘的餘韻。他放下僅存的理智,轉動纖細的頸子。


  


  樹林靜謐無聲,他們聽不見樹葉摩擦的聲響,只能感受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心跳。

  漫長卻又短暫,唇瓣觸碰所帶來的溫度使人頭腦發脹、無法消散。

  金龍國喃喃說的一句「約定好了」才讓金始炫睜開了雙眼,他的瞳孔宛如瀰漫了霧氣,在微涼的空氣中越發朦朧。

  「我媽媽說,第一次見面就親吻的不是好男人。」

  「剛剛是你親還是我親?」

  「你。」

  「那就好了。」金龍國再次低下了頭。「我本來就是個壞男人。」

  混雜著野花淡薄香氣的風,吹起了少年乾透的白衫,吹過兩人手臂的間隙,吹得相擁的情愫隨著彼此的氣息沉沉睡去。
 
  明天終將來臨。


  有你的午後將永遠不會褪去甜蜜。
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